鄂国觅踪

2022-09-23 15:38

摘要:   鄂国是商周时期的诸侯大国,其地望史载不详,学术界有东鄂、西鄂之争。根据随州羊子山西周鄂侯墓、叶家山西周曾侯墓、南阳夏饷铺春秋早期鄂侯墓结合分析,西周早期鄂国、曾国并存于随州,后来鄂侯叛乱,周王举兵灭鄂,曾国接管了鄂的部分封邑,遂成春秋“汉东第一大国”,为...

  鄂国是商周时期的诸侯大国,其地望史载不详,学术界有东鄂、西鄂之争。根据随州羊子山西周鄂侯墓、叶家山西周曾侯墓、南阳夏饷铺春秋早期鄂侯墓结合分析,西周早期鄂国、曾国并存于随州,后来鄂侯叛乱,周王举兵灭鄂,曾国接管了鄂的部分封邑,遂成春秋“汉东第一大国”,为长江文明增添了浓墨重彩。

  在湖北省北部,有一片狭长的地理单元,名曰随枣走廊。其北有桐柏山横亘鄂豫,西南有大洪山雄镇荆襄,其间岗岭纡盘,河畈蜿蜒,物产丰富,素有“荆豫要冲”、“汉襄咽喉”之称。淮河发源于桐柏山北侧,在这里与长江水系分道扬镳。华夏人文始祖炎帝神农在这里诞生成长,德布四方。随枣走廊连同南阳盆地,构成了长江中游通往关中的康庄大道,南北文化在这里冲融碰撞,尧放丹朱、舜耕烈山、禹征三苗、夏商俘金、昭王南征……留下了一幅幅精彩文明画卷,也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历史谜团,期待专家学者去梳理和破译。随枣走廊是长江文明的一个端口,透过这个端口,我们可以探寻出“鄂”的源头和踪影,进而厘清古代鄂国、曾(随)国、楚国三者的关系脉络。

羊子山墓地航拍

  鄂国在商周时期是一个很有影响的诸侯大国,《战国策·赵策三》记载了鲁仲连与辛垣衍的一段对话:“昔者,鬼侯之鄂侯、文王,纣之三公也。鬼侯有子而好,故入之于纣,纣以为恶,醢鬼侯。鄂侯争之急,辨之疾,故脯鄂侯。文王闻之,喟然而叹,故拘子于牖里之库,百日而欲舍之死。”说明鄂侯不仅是商纣王的三公重臣,而且与鬼侯(《史记·殷本纪》作‘九侯’)、文王关系密切,属于命运共同体。所以鄂侯后来参加了周武王伐付灭商的军事行动,鄂部族又因功受封于西周诸侯国之列。

  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许多商周诸侯国都没有明确记载,只有通过考古发现的资料来探究其历史地理面貌。鄂国是这样,曾国也是这样。鄂侯因谏言商纣王被杀之后,鄂国、鄂族就没再见于正史记载,但从已经公开发表的西周有铭青铜器和近年考古发现的鄂国墓出土文物,我们可以从中探寻出关于古代鄂国的蛛丝马迹。

  鄂叔簋[1],西周早期,上海博物馆收集,有铭文2行6字:“噩叔作宝尊彝”。

  鄂季奞父簋,西周早期,上海博物馆收集,器类壁有铭文2行8字:“噩季奞父作宝尊彝”。

  鄂侯弟历季卣[2],西周早期,上海博物馆收集,器、盖同铭2行8字:“噩侯弟历季作旅彝”。

  鄂侯弟历季簋[3],西周早期,洛阳博物馆收集,内底有铭文2行8字:“噩侯弟历季自作簋”。

  鄂侯弟历季尊[4],西周早期,1975年随县(现随州)羊子山墓地出土,内底有铭文2行8字:“噩侯弟历季作旅彝”。

  鄂侯驭方鼎[5],西周中期,上海博物馆收集,共有铭文11行86字,记载周王南征淮夷之角、矞后还在坯地,鄂侯驭方纳献于天子,并与周王同宴、会射,周王赏赐鄂侯玉、马、矢等物,鄂侯为感谢天子之赐,而作鼎铭纪。

  鄂侯作王姞簋[6],西周晚期,传世三件,两器一盖,现藏于台北故宫,均有铭文2行17字:“噩侯作王姞媵簋,王姞其万年子子孙永宝”。这是鄂侯女嫁于周天子为王妃的媵器,说明鄂周关系密切。

  禹鼎[7],西周晚期,1942年陕西岐山出土,现藏中国历史博物馆。铭文二百零六字:“……亦唯鄂侯驭方率南淮夷、东夷广伐南国、东国,至于历寒。王乃命西六师、殷八师曰:‘裂伐鄂侯驭方,无遗寿幼。’……雩禹以武公徒御至鄂,敦伐鄂,休获厥君御方……这是关于鄂国历史地理重要铭文材料。

  静方鼎[8],西周早期后段,日本出光美术馆收藏,铭文记有“……王在成周太室,令静曰:‘俾汝司在曾鄂师’……”。

  宋代出土的安州六器《中甗》铭文:“……在曾,史儿至,以王令曰:‘余令汝史小大邦,……中省自方、邓,洀、覆£邦,在鄂师次,’……[9]”。

  结合殷墟卜辞和《战国策》、《史记》等史料考证,商代之鄂位于河南沁阳县,商王经常在鄂进行狩猎活动。西周时鄂国迁到江汉地区,但具体地域不明[10]。这些青铜器铭文虽然勾勒了鄂国的兴衰历程,却也没明确指定鄂的地望,加之文献缺失,学术界长期争论不休,有说西周鄂国在南阳盆地的西鄂故城,有说在湖北鄂州的鄂王城。

  考古发现是补史证史的权威实物资料,学术界关于鄂国的争论,在2007年随州羊子山西周早期鄂侯墓的发掘出土,和2012年南阳夏饷铺春秋早期鄂国墓的考古发现之后而划上句号。

  上述的有铭鄂国青铜器,鄂侯第历季尊明确出土于随州羊子山,可惜未被专家学者们所特别关注。自从曾侯乙墓发现发掘之后,大家都认为汉东随州地区是古曾(随)国的势力范围,羊子山墓地自然也是曾国墓的一部分。

  2007年11月,因犯罪分子盗掘未遂,经抢救性清理,羊子山4号墓出土青铜重器27件,器类有方鼎、圆鼎、簋、甗、罍、盉、盘、提梁卣、尊、斝、觯、爵、方彝等,“噩侯乍旅彝”、“噩侯乍厥宝尊彝”、“噩中乍宝尊彝”等铭文,昭示了这是一座西周早期鄂侯墓[11]。鄂侯墓青铜器造型奇特,铸工精美,令学术界深感意外。如果西周早期鄂国在随枣走廊,那么曾(随)国是否存在?它又在哪里呢?

  

羊子山鄂侯墓铜器群

  2011年和2013年,因农田改造挖出青铜器,考古工作者两批次对随州叶家山墓地进行主动发掘,共发掘142座墓、7座马坑,出土各类文物3000余件[12]。这是一处西周早期曾国墓地,埋葬有至少三代曾侯,规模之大,文物之精,铭文之丰,都堪称全国之最。“曾侯谏”、“曾侯犺”世系明确,特别是曾侯犺簋的“犺乍列考南公宝尊彝”,把曾国始祖指向西周开国功臣南宫适,对曾国历史和西周封国研究都具有重大学术价值[13]。曾侯犺墓的5件编钟,也是目前中国发现最早的成列编钟。

  叶家山墓地出土文物表明,曾国在西周早期就已封侯立国,与鄂国共同镇守西周南土疆域,防御荆蛮,两国隔涢水相望,关系密切。周王南巡征伐,常在曾、鄂两国驻跸,检阅王师。只是后来鄂侯驭方联合淮夷、东夷叛周,广伐周之南国、东国,才被周厉王遣师所灭。鄂国灭亡,退出随枣走廊,姬姓曾国接管了鄂的部分封邑,遂成“汉东之国随为大”。

  2012年8月至2013年1月,因随州东城文峰塔社区进行房地产开发建设,考古人员在这里抢救性发掘了60余座墓葬和3座车马坑,出土了一大批珍贵文物[14]。除M18为战国中期曾侯丙墓外,其余均为春秋时期曾国墓。M21出土了一件随大司马戈和一件吴公子光戈,说明长江中游的随(曾)国与长江下游的吴国文化交流密切 。M1为春秋晚期曾侯與墓,墓中较大且完整的一件曾侯與编钟通高112.6厘米,重142.7公斤,铸有铭文169字:惟王正月,吉日甲午,曾侯與曰:伯适上庸,左右文武,挞殷之命,抚定天下。王遣命南公,营宅汭土,君此淮夷,临有江夏。周室之既卑,吾用燮就楚,吴恃有众庶,行乱、西征、南伐,乃加于楚。荆邦既殄,而天命将误。有严曾侯,业业厥圣,亲搏武功。楚命是静,复定楚王。曾侯之灵穆,曾侯壮武,畏忌恭寅斋盟,伐武之表,怀燮四方。余申固楚成,改复曾疆。择台吉金,自作宗彝,和钟鸣皇,用考以享于台皇祖,以祈眉寿大命之长,期纯德将余,万世是[15]尚。

叶家山M111编钟

  这篇铭文与叶家山曾侯犺簋铭文相印证,又与《左传》关于随国的历史事实相呼应。表明曾国始祖就是南宫适,曾国随国是一国二名。从“周室之既卑,吾用燮就楚”和“余申固楚成,改复曾疆”两句可以看出,由于周王室的衰落,诸侯国逐渐不再尊重朝贡天子,并且相互间开始讨伐扩张。迫于形势,地处南土边关的曾国不得不亲近依附楚国,并且“世有盟暂” ,还在吴楚争战中保护了逃亡避难的楚昭王。鄂国则公然背叛西周王朝,联合准夷举兵叛乱。而王朝的史官们,对犯上作乱和亲近附敌者是不屑一顾的,所以史书对鄂国乏于记载,对姬姓同宗的随国则寥寥数语,一笔带过。

文峰塔M1曾侯與编钟铭文

  鄂国的叛乱被平定之后,鄂族似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2012年6月,南阳夏饷铺考古工地传来新闻,该工地发掘出土了一批“鄂侯”与“鄂侯夫人”铭文铜器,是西周晚期到春秋早期的鄂侯家族墓地,推断埋有四代鄂侯及夫人[16]。

  由是观之,周王朝调兵遣将征伐鄂国,并没有斩尽杀绝,而是将鄂国王族安置在南阳盆地之一隅,便于监视控制。直到春秋早期楚国乘势崛起,攻占南阳盆地,灭国设县,鄂国被迫融入楚文化的滚滚洪流。而此时的曾(随)国则纵横汉东, “而能屡抗楚锋,独为后亡”。

  随枣走廊是一条文明长廊,是长江文明的特殊板块,它像一根脐带,把黄淮文明与长江文明紧密联结在一起,为中华文明作出了特殊贡献。古代鄂国、曾(随)国、楚国都在随枣走廊留下了精彩的文化画卷,是炎黄文化的翡翠明珠,值得我们去探索与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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